從香港新界粉嶺出發,經過深圳羅湖口岸,抵達香港大學深圳醫院——這條“重生路”,香港罕見病患者黎以霖“走”了30年。
一年前,2023年3月1日,全球首個脊髓性肌萎縮症(下稱“SMA”)口服治療藥物利司撲蘭正式被納入醫保目錄,並落地執行。
三個月前,黎以霖與母親踏上了跨境尋醫之旅,最終以比國際市場低十餘倍的價格,在深圳醫療機構用上“救命藥”。
3月13日,母親陳倩芬獨自一人來到香港大學深圳醫院,不辭辛勞將藥物帶回香港,用愛托舉了孩子的生命和希望。
患上罕見病
兩歲起,力量開始在黎以霖身上流失,身體頻頻發出危險信號——隻要一蹲下,就無法站起來。
年齡增長與力量退化相伴相生。此後數年,黎以霖發生“無力感”的頻次愈發增多。家庭醫生察覺後,安排他到上級醫療機構做基因篩查。經檢測,他正式被確診為一種罕見的遺傳性神經肌肉疾病——脊髓性肌萎縮症(下稱“SMA”)。
中學,黎以霖經曆了至暗時刻。他每每爬樓梯到三層,就要休息一段時間。再之後,沒有母親的攙扶,他變得寸步難行。最後,少年的生活半徑逐步縮窄,從18歲起,輪椅就成為了他出行的工具。
每一年冬天,黎以霖的肌肉都會因溫度驟減而變得硬邦邦,仿佛“被冷空氣帶走了身上所有的力氣”。他也失去了對肌肉組織的控製力,強烈疼痛感更讓他變得煩躁不安。
母親陳倩芬,成為了黎以霖生活的支撐。
如今,這名年逾60歲的母親,仍每天要抱著35歲的兒子上廁所,把他“放”到床上睡覺。因為年紀見長,原本一氣嗬成的動作也變得緩慢——把兒子從輪椅上抱起後,她要先長籲一口氣,擦去額上的細汗,才能繼續進行下一步。
孩子身體痛,她心裏痛。“從他確診開始,我幾乎就斷了所有社交,日日夜夜陪他。”陳倩芬說。
尋找救命藥
黎以霖和母親沒有放棄,一直在尋找重新站起來的“力量”。
在他年幼確診時,母親就知道,這個病無藥可用。但她不死心,踏遍四方尋找解法,但無論用多少藥物,始終無法抵抗疾病的進展,孩子的力氣還是一天天地退化。
2016年,全球首個精準靶向治療藥物——諾西那生鈉注射液誕生,給了這個家庭第一個希望。
然而,一年超百萬元的治療費用,很快將他們拒之門外。尋醫路上,興奮感、挫敗感和無力感反複交替,撥動著一家人敏感的神經。
與香港隔著一條深圳河的內地,一些變化卻正在悄然發生。
2021年11月,國家醫療保障局將一針諾西那生鈉注射液從70萬元人民幣“砍”到3.3萬元人民幣。2023年3月1日起,口服治療藥物利司撲蘭正式被納入醫保並落地執行,價格由每瓶63800元下降至每瓶3780元。
從“無藥可用”到“有藥可選”,SMA患者迎來了春天。
9個月後,得知這一降價利好,黎以霖第一次來到內地就醫。最終,他在香港大學深圳醫院神經內科,用上了最新的“救命藥”——利司撲蘭。
黎以霖算上了一本經濟賬:每瓶利司撲蘭60毫升,加上純水為79毫升,每天服用6.6毫升,一瓶能用12天,一個月大約用2.5瓶,每月費用接近1萬元。雖說仍有不小壓力,但比起“無藥可用”和“有藥用不起”的窘境,如今已是一大跨越。
收獲新希望
因為用得起藥物,黎以霖重新找回了對身體的控製。
剛剛過去的這個冬天,黎以霖的肌肉沒那麼僵硬了,身上的痛感在減弱。在母親的攙扶下,他逐漸能站立行走。
“每一個小群體生命都值得被重視。”黎以霖的主治醫師、香港大學深圳醫院神經內科副主任醫師曾文雙說,醫院已與香港罕見疾病聯盟達成協議,目前已有6名SMA香港患者在這裏接受治療。
來內地就醫的香港患者大多數選擇自費。“不過因為享受了內地醫保藥品談判價格優惠,他們所花費用仍然比國際市場價低非常多。”曾文雙說,如果港澳居民加入內地醫保,還能享受到更低價格,預計還能報銷接近70%。
“醫保降價效應有很大的牽引力。”香港罕見疾病聯盟會長曾建平表示,內地充分發揮製度優勢、市場優勢、管理優勢,推動“天價藥”以“平民價”進入醫保目錄,其中包括了52種罕見病藥物,這一種“以量換價”的模式不僅大幅降低了內地罕見病患者的用藥負擔,還惠及一些港澳台地區乃至國外罕見病患者,進一步減輕治療者的經濟負擔。
曾建平建議,香港與內地的醫保機構合作推進藥物采購,加強大灣區規則銜接機製對接,降低進口藥物費用,爭取讓兩地罕見病患者將來在當地即可完成治療。
廣東省醫療保障局稱,截至2022年底,在廣東參加職工醫保的港澳台人員超10萬,參加城鄉居民醫保的港澳台人員逾12萬人。在廣東就業和居住的港澳台居民參加醫保不存在政策障礙,均可按規定繳費並享受相應的待遇。
惠民政策凝聚了港澳台居民對祖國的向心力。黎以霖清晰地知道,是祖國給了他站立行走的希望,讓他的生命得以重新煥發活力。